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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丈夫:游戏与我们,你选择哪一个?|三明治


时间:2024-11-11 12:30:54  来源:  作者:

夜已深,随着《Sogno di Volare》再次响起,我知道老孙大概率又迎来了某个文明里的重要事件,我内心的五味陈杂,也再一次被推向了一个高速旋转的质疑漩涡。

“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?!”

我本来正坐在床头看书,再也“装”不下去了,任由内心的一腔怒火喊了出来。

正沉浸于文明小阶段胜利荣耀里的他,不为所动,似乎是变了一个用来搪塞我的小号,对我不慍不火地回应说:“再玩一会儿”。

这句话一下子就激起了之前若干次我们类似的争执片段,“每次都是这样,然后你又可以一个晚上不用睡觉了是吗?”我内心暗暗发笑,“人性大概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吧”,此刻我已经无法保持冷静,“那索性……”

我冲出了房间,去客厅拿了一个玻璃杯,杯子的底部趴着一只北极熊,我还来不及多去欣赏一秒它的可爱,就已经把它给重重地按在了桌面上,“啪“的一声,我摔了杯子。这里面有气也有恨。我气老孙一而再再而三的空头保证,我恨这什么破游戏可以如此摄人心魄,把老孙从我面前抢走了。

这声响比我预期的要轻很多嘛,但我没有料到的是血一下子从我的指缝里流了出来,我并没有觉得痛,可能与我的气和恨比起来,这根本不值一提。

老孙循声冲了出来,他环视了四周,默默地抓过我的手腕看我手被划破的地方。此刻的他,似乎从那个用来搪塞我的小号里出来了,又回到了他本人,但他目光里的坚毅,又让我觉得有些陌生。

“不管怎么样,你都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!”他默默帮我清理好伤口,收拾好桌面、地面的玻璃渣子。

我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,给老孙下了最后的通牒:

“这样吧,游戏和我们,你必须选一个!”


在抛出“游戏与我们”的残酷二选一时,我其实并没有任何预设。我也没有信心说老孙一定会选“我们”,但可能就是这种反复悬置的状态让我受够了。若是老孙选了“游戏”,我想,那么也就这样吧,我们就此结束,我再也不用为了他而操心了。

而我厌弃的反复悬置究竟是什么呢?我操的是又是哪门子心?让我非常难受的又是什么?我在心里不断追问。

我和老孙的认识,是一串巧合的合集:刚好在我深恶痛绝发誓不要再异地恋的时候,这个阳光的邻家大男孩就正好住在我们家楼下。刚好在我一个人默默收拾鱼缸里恶臭的残局时,他向我伸出了援手,帮我一起打捞小鱼的遗骸,清洗浴缸底部的砂石。刚好在我正好在做一个跑鞋品牌传播项目需要很多跑者洞察的时候,他又正好是一个喜欢跑步的人。于是,我们就这样一点点熟络了起来。

我总会被他明媚的笑容、大大的酒窝所吸引。他总能在我不开心的时候,用几句话就把我逗乐。他的直接与热情,似乎可以卸掉我的全副武装,哦对,忘记说了,他对我的第一印象是“高冷”。他总能一秒就让我破防,扔掉那些外在的、理性的、犀利的、冷冰冰的部分。在一起的时候,我们就像两个重回童年的小孩,无忧无虑、时而欢笑、时而打闹。

后来我才知道,从第一次见面,在他的眼里,我就不同于他附近的很多人。他看到的我,是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个体,对很多事情有着理性、犀利而独到的观点,有着自己的热爱和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梗,是一个可以对话、可以依赖、可以彼此激发更多的人。

我们常常说,因为我们是上下楼的邻居,所以我们相处的时间,可比其他的恋人多太多了,我们相恋一年,大概约等于一般恋人相恋三年吧。这样密集的接触,我们对彼此的欣赏、了解与信任与日俱增,我们为对方花时间做了很多共同的事情:一起看展看电影看书,一起去逛公园,一起去旅行,一起拍照、写诗然后交换得意之作。

这里面,没有任何游戏的影子。当然我后来才知道,因为我们俩天然工作的不同,我们的生活是有时差的,比如他每天很早就出门了,而我每天很晚才回家。所以其实老孙也并没有隐藏,他的生活里,游戏一直在。

恋爱中期之后,我和老孙逐步恢复更多个体的空间与爱好,我们也各自会希望拥有更多自己的时空。向来独立的我,觉得这是非常良性的需求与阶段。

但是,有一天,老孙突然“消失”了。那天,我刚好不在上海。从周五晚上开始给他发消息不回复,打电话不接。后来我还是周六从蚂蚁森林里看到他一大早收能量了,然后迅速Call他,才确认他安好,只是一直沉浸在一款叫做《文明》的游戏里。他从周五下班到家开始,不眠不休打了一整夜。

“什么?!”电话那头的我,瞬间原地爆炸。

“赶紧去吃点东西,然后补觉!这样下去,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。”

当然,我只说出劝人不打游戏理由里冠冕堂皇的部分——为了健康。

等我再次回到家里,发现他又开始了新一局的开拓。这一次,我直接冲到了他电脑前,按下电脑屏幕,然后直接暴走。

但老孙并没有如我所期待地追出来。我一个人在家附近走了好远,满脑子都是他泛着血丝的双眼和熊猫一般漆黑的眼眶。我边哭边走,给闺蜜打电话控诉老孙,想理出点头绪来。“我为什么这么抗拒游戏,以及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伴侣玩游戏?”“又或者可能重点也许也不在于玩游戏,而是‘我们’?”

大约过了一个小时,老孙的电话终于来了,“回家吧,我卸载了,我不玩了”。

我相信了他,我回家了。一切又恢复平静。

我知道大约几个礼拜之后,这样的剧情又会循环往复一番,然后以这样的方式收尾。我的问题,我们的问题,还在那边。我不断反思,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
直到那天夜里,我往复多次,也压抑了多次的情绪,终于迎来了一场大爆发。


我为什么对老孙玩游戏这件事如此介意?可能要从我小时候说起。

我生于一个严谨的理工科家庭。爷爷和爸爸的逻辑思维都非常厉害的。我们家里的游戏仅限于两种:棋牌类与疯玩类。

疯玩类游戏,仅限于我5岁前,爸爸开心的时候会逗我挠我痒痒,我会疯狂地跑开、大笑,然后再过来挠我爸,来回往复、乐此不疲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这样的傻乐,我记很久。

棋牌类则是爷爷和爸爸会教我打各式扑克牌、下五子棋、跳棋。一开始我还是兴趣满满的,但随着难度升级,以及我发现我爸会有意识地用棋牌来训练我的数学、记忆等等时候,我就开始当逃兵了,再加上学业的压力也上来了,我就自然而然地没那么热衷这一类游戏了。

久而久之,我成了最不会玩游戏的小孩,我的生活里,写满了“规训”与“拘谨”。

有一段时间,我常常跟着奶奶去堂哥家里玩。堂哥家是我们几家人里最早买电脑的。堂哥的爸爸妈妈平时比较忙,下班后也自顾自地玩,没什么时间管我哥。所以我哥在学业上其实没什么压力,相应地,动力也不大足。但是他很自由,喜欢宠物,家里就给他养了条小狗,喜欢打游戏,家里就给他买了台电脑。我打心底里羡慕他。

在堂哥家,我第一次接触到了《大富翁》这款游戏。那时候,堂哥家有一间房间是专门放电脑的,那电脑看起来像是一个厚板的电视,是一种介乎于象牙白和浅棕色之间的颜色,以至于一开始,我还在想这不就是增厚版的电视嘛。

在这之前,我所见过的只是平面的棋牌游戏,拿着规整的棋子,抛着单纯的骰子。而《大富翁》里面的盘面,本身就是一张活动的,可以向不同方位自由探索的地图,每个点位都有具体的指向,且每个点位都可以随着投资而生长成不同的模样。并且,里面的“棋子”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。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叼着奶嘴的小婴儿,到处爬来爬去。游戏里还有一些我当时还不明白的设定,比如为什么一会儿就有一辆救护车要来把我带走,为什么又让我去监狱蹲两天。

一开始堂哥让我坐在后面看他打,后来堂哥让我选一个角色自己来玩玩看。我颤抖地接过鼠标,左右来回划过每个人物,生怕错过哪一个,我真想把每个角色全部都玩一遍,还想把地图里的点位也都踩一遍。仿佛我在里面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和致富之路。可是刚玩过半盘,奶奶就喊我回家了,说我爸要回来了,让我赶紧收拾东西。那时候,我爸对我来说是个大老虎一样的存在,严苛、可怕、不可挑战。

因为尝到了玩游戏的甜头,后来的两周里,我时不时就提出要去我堂哥家玩。可这样的好日子没多久就结束了。我爸爸无意中从奶奶口中得知我是要去哥哥家玩游戏,就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通。还放下狠话说,“如果你继续玩游戏,我就再也不管你了!”

还没来得及回味游戏里的新奇体验,我就被我爸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。在我爸那边,玩游戏约等于“不求上进”、“不思进取”,或者比这个还要更严重一些“荒废人生”。对,我爸用的字眼,就是“废”,一旦沉迷游戏,我的人生放佛就要废了。

我不知道伴随游戏成长的人生会不会真的废,但我确信,如果我再这样,我爸真的就不管我了。

所以直到今天,我手机的游戏也不过是“旅行青蛙”,这种放置类游戏。因为它并不需要任何门槛,放在那边就好。换言之,我至今仍是个游戏界的小菜鸡。

而我对游戏的认知,经常就会惯性地停留在“废”“不思进取”这几个词上。我很后面才意识到,我早就忘记我小时候曾多喜欢游戏了。


那么老孙呢,其实我们在大爆发那晚前后,零零碎碎地也聊过不少。但我借着这次书写的机会,也趁机找他系统梳理了一下。于是某天晚上临睡前,我们的主题夜谈会——老孙与游戏的二三事,便拉开了帷幕。

小学的时候,老孙是一只小小的“寄居蟹”。因为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,所以他被寄居在大姨家,和比他大11岁的表哥共享一个卧室。据老孙回忆说,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。因为大姨和姨夫对自己都很好,比对他们自己的儿子又要更温柔一些,姨夫做菜又很好吃,还会带他每天健身。而且他那时候的学业压力也不大,还算是半个美术生,经常去学画画,所以每天都特别开心。

讲到这一段的时候,老孙的神色非常轻快,仿佛把彼时的小小孙带到了我面前,一小只不停地跳上跳下。

那时候他哥哥刚从部队退役回来,还没有正式参加工作,晚上没事就在家打游戏。而这个时间正好和他晚上放学回家写作业时间完美重合。于是,就促成了他和游戏的第一次接触。

那时候,吃好饭正在写作业的他,会听到身后传来“砰砰~轰隆隆”的声响。刚开始,他只是时不时扭头去看,原来是哥哥正在打的某款战争类游戏。尽管那时候的游戏界面并没有很精巧,但那些对战的激烈场面,也足够征服一个小男孩了。后来,他索性就默默地搬着小椅子坐在他哥哥后面看了起来。

一开始哥哥倒也没说什么,两兄弟倒也相安无事,各得其乐。可是,某天大姨走了进来,见到这幅场景,立刻火冒三丈,大声数落起来。当然老孙因为是寄居的孩子,天生就有一层保护膜护体,并不会骂得很厉害,而哥哥却因此受到重罚。自此,哥哥就开始“提防”着弟弟的偷窥了。俩兄弟为了这游戏,关系变得微妙起来。最后,哥哥也学乖了,默默把电脑从卧室搬到客厅去。就这样,老孙的第一次游戏体验,也结束了。

“哈哈,原来你第一波的游戏也很快被打压了下去”,在一旁听着的我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
其实,我们这部分的经历挺像的,都是一个更大的哥哥先开始玩游戏,而且这个哥哥的设定也都是:爸妈不大管,成绩本身也不大好。我们的第一次游戏体验也都是很突然就开始,很短暂便结束。但接下来,我们俩就迎来了完全不同的分支剧情——我是与游戏彻底绝缘,而他是诱惑来身边。

没过多久,老孙迎来了自己的“好日子”,他自己家里也买了电脑。但他爸妈一上来就和他约定好,一周只能玩一次,而且是限定在每周五晚上“2小时”,其他时间不可以碰。于是,他从那时候开始玩《魔兽争霸》和《红色警戒》。

老孙虽然看上去也是乖乖仔,可看不到的时候就不好说咯。爸妈不在家的时候,他当然也会偷偷摸摸地玩,用他自己的话说,那玩得也是心跳,而且经过几次被抓,也磨练出一整套“反侦察”的本领来。

这一段也让我忍不住在心底笑出了声来,似乎每个孩子小时候都有过做“小偷”的经历。我小时候,也会躲在被子里拿着手电筒偷偷看书,在我爸爸到家前关掉赶紧电视机假装在看书,还会透过奥数练习册的侧面去偷看被钉住的答案……这样的“偷”不代表“坏”,而更像是一种和父母老师的猫鼠游戏,我们在一种侦察与反侦察里,更加明确自己真正喜欢什么、厌弃什么。

我后来和他开玩笑说,他其实游戏的起步还蛮早的,他怎么就没想着成为一名游戏高手,然后以此为生,成为一个B站游戏类UP主呢。他后来意味深长地和我说,他很早之前就分析过这个可能性了,但他对自己的游戏表现并不满意——“心怀恐惧地玩,是练不出技术的”。

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整个人愣住了。没想到,看似轻松的玩笑,其实也曾在他的心底深深敲击过。作为一个一向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人,他连自己的游戏表现也没放过,并且在无法达到心理预期之后,深刻反思过。


和许多人一样,老孙真正放开束缚可以真正跳开家长的限制,彻头彻尾放飞玩游戏,是在大学的时候。但“惩罚”也依旧在不远的路上等待着他。由于时常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打游戏,他很快就得了胃病,一疼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揉起来的纸团,玩游戏的气势立刻被打压了下去。

原来老孙的胃病是那时候落下的,哎这可怜的家伙,一直到现在,偶尔稍微吃冷了、吃辣了、情绪上难受了也时不时会胃痛。虽然按老话说,这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,我心里其实也有些许的“哼,谁让你不好好吃饭,这下知道了吧”,但我们也都知道,这样的惩罚,也太过于“痛”了一些,而且很多时候,我们单单以健康为利刃,对于一个正在高歌猛进的年轻人来说,是没什么威慑力的。

工作以后,他很少再这么全情投入玩游戏了。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了更现实的压力,他也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去打游戏,另一方面,他对于大量投入到游戏里这件事本身,也自觉投入产出比太低,而且负面影响也太多。所以,他选择了时不时小小地打一下游戏,更多时候去看别人的游戏视频,这样的模式来作为日常游戏的延续模式。

之所以去看别人打游戏,也因为他逐渐感知到,游戏对于他,是一种充满魔力色彩的逃避方式,而不是真正的让他自己开心的方式。但既然认定了游戏是一种充满魔力色彩的逃避方式,为什么不去多享受它甜美的部分呢。

就像是为什么大家会看射门集锦、剧集Cut、恋爱综艺一样,游戏博主的作品,就是把技术很牛的游戏玩家的神手速、精妙策略完美地呈现出来,让大家以最轻松、省力、低投入的方式,从外围欣赏整个游戏最大赢面的情景,看完之后大呼过瘾,感觉身心舒畅,仿佛自己又大赢了一场。

这样的模式一直延续到了他遇见我的时候。

其实我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真的没发现,又或者其实我也默认喜欢看游戏视频或是打游戏,也真的很常见吧,我之前的男朋友也会这样。后来,我们相处久了,就发现其实游戏在他的日常里还是占据了一定的比例的,比如每天下班回家后,或是遇到什么事情,心情不大好的时候。这样的时候,我其实也都OK的。

而他再次全身心投入一个游戏,甚至是对《文明》欲罢不能,算是一场意外。


《文明》是一款历史策略回合制游戏,玩家在游戏中将扮演一个国家的领袖,从“石器时代”开始,逐步发展经济、科技、军事等方面,带领自己的文明迈向“信息时代”,并成为世界的领导者。因为游戏的设置,玩家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规划和发展自己的文明,而且需要从“野蛮文明”一直跨越到“未来文明”。所以老孙一旦开始打新一局游戏,便会连续花费数小时,甚至一整个晚上在里面,见证自己的手中文明一点点的发展壮大。

当我问起的时候,老孙会得意地向我介绍他这一局选择的是“秦始皇”还是“彼得大帝”,他又新造了哪些世界奇观(金字塔、兵马俑、空中花园、埃菲尔铁塔……),还会给我展示他们国家的发展树,解锁了哪些技能点等等,仿佛他真的参与了历史的创造。

但老实说,历史一直是我的学术黑洞,我无法太共情老孙的这份沉浸式欣喜与成就。但不管怎样,我讨厌的,还是他因为爱上打文明之后,主动把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留给了《文明》,而我们之前的周末几乎都是要出去玩的。真实的人与活动,和《文明》比起来,似乎对他完全丧失了吸引力。这让我感到害怕,一旦老孙卷入了某款好玩的游戏(这一次是《文明》,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)就会舍弃掉真实生活的一切,包括我——这是我所无法接受的。

从老孙的角度来说,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,在工作之后,又开始对一款游戏如此上头,也愿意让渡出更多真实生活来打这款游戏。当然偶尔玩得很嗨的时候,他也会自我怀疑,这样真的好吗?而又因为我的剧烈反应,直接把“游戏与真实生活”“游戏与我们”的命题,直接摔到了他面前。

这场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摔杯子的争吵,以老孙主动提出写一份协议友好结束。他甚至煞有介事地把协议装裱了起来,放在书桌上。我们俩也因为这一次大争吵与签订协议,似乎打通了一些我们关系路上的障碍。


“那个劝你不要沉迷文明的人,换做是别人,比如你的好兄弟,或者你妈妈可以吗?”

“傻瓜,是你!是你!非得是你!你可是我的理性之光呀!”

我获得了一份“证明”,证明“我们俩的关系”比“游戏”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靠前。我们解决了关系里一个让我非常难受的部分,我直接地表达了自己无法接受的问题,我们也借此展开了对各自游戏观形成的探索,我们在不同中寻求倾听与理解,并最终达成一致,找到了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。这让我们有了一份共有的笃定,未来无论我们还会有多少分歧,我们总能找到那么一纸协议。

后来,老孙时不时玩游戏如果快要超时的时候,我会拿着契约在他面前晃悠,他就会心领神会然后假装扭捏一会儿就停下来。我们再也没有因为《文明》或其他游戏而吵架了,这一纸协议也了我们更多相伴走下去的底气与信心。

一年后我们结婚了。


回到夜谈会现场,我突然领悟到:“所以,你关于游戏的二选一其实一直在咯?”

老孙毫不犹豫地接上:“是啊,但我还是选了我们呀!”

是啊,这么多年来“游戏与某某”的比较,其实一直在他这个天秤座的内心里摇摆,时而左倾,时而右倾。他其实一直在期待着有一个重要的筹码,能更好地征服他内心的游戏欲望。而我,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,与那个向往真实美好生活的他不谋而合,隔空击掌。如果借用那个“象与骑象人”的比喻来说,那么我与他内心的骑象人达成了一次合作,让他内心的大象心悦臣服地被引导。在这一纸契约的提示下,老孙让自己基本保有了一个主动驾驭且舒适平衡的状态,既让自己小小放松,又让自己的主线任务正常推进。

2017年8月签订好这份协议,如今七年过去了,我们俩还在一起,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,有了可爱的女儿。日子怎么说呢,的确比我们俩之前无忧无虑那会儿要复杂得多了。周围的大环境和形势,似乎都在转向,我们也卷入了更多束缚中。未来会更差吗?我也不确定。

现在每天下班回来,或是等女儿松鼠睡觉之后,老孙也还是会看看游戏视频,消遣一下。他现在最爱看的是红警08打的《红色警戒》。说来好笑,转了一圈,老孙回到了自己最先开始自己打过的游戏世界里,只不过,他还是选择了只观看“赢面”。可能这就是一份最小剂量的熟悉感与绝对胜利吧,和打工人的快乐水也差不多了。

我依旧没有玩游戏,不过偶尔也允许自己沉浸在喜欢的电视剧、小说里。我现在更喜欢听播客和看书,这两样让我保持着思考与对话。

很开心,这么些年里,我一次又一次“邀请”老孙,入驻回了现实世界。我们常常会去做一些很“即兴”很“真实”的事情,去感受日升日落、风起云涌。周末的天气很不错,我们就一路朝东面开,开到长江入海口那一段去看云。


从去年起,老孙也开始观鸟,陆陆续续认识了八九十种林鸟和水鸟。望远镜和帽子,成了他日常出行的必备。从今年起,我们开始带着4岁的松鼠一起去周边徒步,我们带着松鼠重返森林,去里面找松果、采野花。

在真实的世界里,我们继续着我们一家人四处探索的游戏。我想,这是我们为彼此签下的最好的协议。


作者简介

这次书写过程其实挺超出我的预期的。

一来我其实很快就找好了切口,但很快便掉入了瓶颈。

二来我这次在书写过程中连续高烧5天,到第6天才缓过来。这期间我的脑子很热,画面在我的脑门上不断拍打,而我只有干瞪眼、干着急。

感谢童老师的一路陪伴与鼓励,也感谢老孙的再一次援手。我们的这次夜谈会,让我感慨良多。既重温了当年的“破镜重圆”,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自我反思。

其实我挺欣赏老孙的关于游戏的自我剖析的,他看清了游戏在他生活里的流变,以及他自己最底层的游戏动机与生活动机。我也很欣慰,他如此直接、毫无保留地向我袒露了这些看似软弱其实非常有力量的部分。

刚开始聊这个话题的时候,他甚至表现出一些“对抗性”,我知道这并不是针对我的,但我依然感觉到那股暗藏的刺痛与挣扎。这些都是我在开启这次写作与开始这场对谈所预期之外的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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